隨縁居

今年台灣七月的天氣是熱、非常熱、受不了的熱, 在室外不動都大汗直下. 此時有一士官洪仲丘, 就在其退伍前一週,被控違反軍隊資訊安全保密規定, 而判入禁閉室「悔過」七天, 兩天後家屬被通知該員中暑待急救, 而於當日死亡.

 

隨後家人要求軍方提供真相, 軍方始終無法或不願提供真相, 甚至開立的臨時死亡證明就宣稱死因為「意外」. 在家人訴求於媒體後, 由第三方獨立之法醫石台平主任介入驗屍, 他認為死因是「他為」,並表示「他為」就是「他殺」; 另一檢察署特約法醫師高大成說明為中暑而死, 但指出軍方不能只以中暑結案,必須調查是如何造成中暑而死,為何不給予洪仲丘喝水。


對於死者家屬和大眾要求軍方儘快調查給出真相,軍方卻是大打太極,但在媒體與洪仲丘同僚爆料下, 真相才一一現形。

 

- 首先以帶具拍照功能之手機, 為違反規定被禁閉「悔過」七天, 軍方此舉不但「選擇辦案」還「擇重處分」;

- 接著軍中禁閉程序中的體檢加上報告, 一般需時至少三天, 即使洪員體重過重, 卻用不法方式, 不到半天測試結果就全部批可出爐;

- 再來原本禁閉公文需時至少三天走完, 且此案憲兵官蔡忠銘中尉,並未在公文上蓋章, 說明該公文有瑕疵尚未走全, 但禁閉還是執行. 而後對蔡忠銘中尉記大過乙次,調往馬祖,並遭軍檢另案起訴, 就是說軍中還是不要有道徳良心, 只要看到橡皮圖章;

- 悲劇的發生是7月3日台灣在室外溫度達紅旗警戒,洪員體重98公斤、BMI值過高下,禁閉單位仍執行操練,造成洪員中暑、熱衰竭. 軍中設有的監視錄影系統, 在洪員倒地後都同時「暫時故障80分鐘」. 當我八月初在福建親戚家中看到洪員倒下前舉手求救之影像時, 我眼淚差點失控. 諸位試著想像鏡頭內是您的愛子、親人,此刻是活生生的人, 再過幾個小時後, 將會因求救無門而中暑而死. 有位為軍隊辯護的唐姓名嘴, 斷章取義引用某名醫說洪某是「中暑」而死, 我無言, 真得無言了。
- 最高軍事檢察署檢察長曹金生少將舉行記者會, 就洪仲丘的操課監視影像疑點進行說明。曹少將表示:洪下士操課期間二度舉手,是為了「仰臥起坐」,央請操課人員代為壓腿,並非求救。此言一出,立刻遭到社會各界撻伐。幸好曹少將不是説洪員當時舉手是感恩軍中教誨.

- 事後洪仲丘舅舅在電視臺《新臺灣加油》節目時表示為瞭解洪的心理狀態,他個人曾向軍檢索取洪仲丘的大兵手記,未料軍方竟以“不見了”之理由塘塞。但節目談話後,軍方隨即說找到,但最後半年內容完全空白。

 

在這些一連串意外被揭發前, 最讓人詬病是軍隊的處理態度. 軍方只是一再辨說所有程序正常,但被一次又一次揭發出來的事實推翻,之後再試圖圓滑示好與重申必辦決心.

 

洪仲丘就遭遇如此一連串的蓄意懲罰, 即使過了生死界綫軍方仍是執意進行懲罰, 最後導致悲劇發生.令人詬病是事後軍中不肯自清, 將所有違法之人員法辦, 没有採取必要措施避免悲劇再度發生, 卻是一拖再拖三拖, 希望風波自行平息. 當人民瞭解將不會有真相,只有各級長官的“管定了”、“保證”及“道歉”等敷衍,有高達25萬人對政府與軍隊的虛偽表達了極度的厭惡。這場公民運動參與人數,創下台灣史上第一次沒有藍綠之鬥, 僅透過網路串連的自發性公民運動。有別於前次紅衫軍標榜的是“反貪腐”,白衫軍訴求的則是“反無能”。

 

「無能」對軍隊本是搭不上線的描述, 軍隊應是具備高度的執行力, 去完成指揮官之命令, 所以軍中有絶對的權力, 且不受外部干擾下, 高效率去推動軍隊各單位去達成目的. 但前提是軍隊在保衛國家前途, 與人民的生命, 並「自我防範」因絶對的權力, 而導致絶對的腐敗。偏偏問題出現後, 軍隊與政府無知到表現蠻悍與顢頇? 只是希望以拖待變, 而沒有絲亳檢討與改正彌過, 甚至幼稚到頒給洪家一紙“旌忠狀”, 要其家人接受洪仲丘是為國犧牲.

 

最初的錯還不可怕, 不會激起25萬民眾在仲夏大熱夜走出家門參加告別晚會. 但軍中態度是擺出所有人員、一切程序均正常, 這表示此案不是意外, 意味將來仍會有相同悲劇再發生. 軍中此種危機處理能力是如此笨拙, 如此玩弄大眾智慧, 不但連累了總統連換幾員大將才止住社會的怨氣, 而手術後的後遺症不知有多少? 有多長?真是危機處理的負面教材.

 

我想起1985年我曾駐點美國近半年, 那時美國剛好發生多起酒後駕車撞死人的事故, 許多受害人的母親舉著點燃的白色燭爉在鏡頭前, 在街頭, 在其親人死亡現場哀悼, 並呼籲國會立法改變此狀況. 不見萬人上街抗議僅隔年就看到美國國會, 已立法將酒後駕車撞死人由意外傷人之罪改為二級蓄意謀疲殺, 所以肇事者除民事訴訟外還得面對刑事訴訟. 修法之後, 美國此類的悲劇就少了許多。

 

行政院長連夜召開記者會,正面回應訴求
在洪仲丘的告別晚會還沒有結束的時候, 台灣行政院長江宜樺召開臨時記者會對“公民1985行動聯盟”的三點訴求做出正面回應,表示行政院將成立“軍事冤案申訴委員會”,接受社會各界對歷年冤案重啟調查的訴求,並主動過濾過去軍事審判案件中有疑義之案件;二是將全力推動修正《軍事審判法》,讓承平時期軍法全面回歸司法審判;三是要求國防部立即針對軍中管教制度、禁閉及申訴制度等全面徹底檢討,以杜絕所有不合人道或違法濫權的行為。不過,江宜樺表示,基於台灣現行法律,洪仲丘的個案不屬特偵組職權範圍。

 

錯是每個凡人、每個團體單位都會犯過的, 犯錯有時是無知, 或一連串無心錯而造成, 讉責是為了檢討, 並警愓錯誤不再發生. 此次軍方做錯而不認錯, 始終掩蓋諉錯, 這比無意犯過更令人生厭, 更令人痛恨. 台灣作家九把刀曾說過,不管我們有沒有改變這個社會,只要我們站出來,我們就改變了我們自己。意大利詩人-但丁在其史詩《神曲》中有句話,地獄裡最熾熱的地方,是留給道德危機中袖手旁觀的人。在犯罪發生時,若站在關鍵位置的第三方有道德缺陷時,即使袖手旁觀,也是等同於幫助犯罪的一方。

 

樂見台灣有如此多的第三方站出來, 並得到行政院長的正面回應, 希望能使洪仲丘在天之靈安息, 大衆之怒氣平息, 對在服役的家中子弟亦能安心服役.


郭琛
11,09,2013


參考: 各網路資訊, 维基百科 - 洪仲丘事件
[後記] 歴史上許多國家與公司在面對危機的考驗時, 都因處理不當而一厥不振, 甚至倒地不起. 危機處理是領導者須具備但難修錬的一門課, 唯有平日弄清楚自己賴以存活的條件, 列出優先順序, 預訂停損點, 臨事時當機立斷依此作捨得取向, 尤其是分析事由須誠實與處理善後對人,包括對自己, 須無情, 否則一旦錯過黃金處理時間就空自悔.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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